气氛很压抑,附近的观众们似乎看懂了连长下一步要做什么,那是将要抽签的预兆,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最妥当的办法,唯独衰鬼的脸色有些细微变化,他这懂,不过并不担心,因为他自知他没有土八路的高贵气质,陆航这个英明连长不瞎。 “我去。” 这突然出现的一声,令某些人长出一口气,也令某些人觉得诧异,尤其是陆航,原本没表情的古铜面孔现在拧着眉毛看向孔岩,那张胡子拉碴的庄稼脸根本看不出面色,只是皱着眉头,仍然坐在草坎上,粗糙指尖夹着燃过半的皱烟卷。 “谁让我不是个称职的指导员呢!这样一来我就是了!我没啥牵挂,战场上也帮不到什么忙,跟你们操心早都操够了,正好落个大家清净……那个……但愿上级以后能派给你们个好的指导员,能我所不能,真正让你们有出息!” 上午的阳光和煦,一阵山风微微过,仍然没能带走战士们的沉寂,只是掉落了孔岩手指间的半截烟灰。 结果……孔岩的眉头皱得更深“我话都说这份上了,你们还能蔫得住?连站起来跟我竞争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吗?” 一众表情更僵,某些人继续肃穆,某些人暂时短路,某些人再惊感情你还要带节奏啊? 小猴子吭哧吭哧好不容易爬出了坑“指导员,算我一……”话又未尽,再挨了当胸一脚,又跌回坑底咬牙去了。 收脚的铁塔嘀咕“个姥姥……难道去一个不够?” 田三七黑着脸突然起立,坚定道“我去。” 衰鬼的咔吧咔吧狗眼,突然一嗤鼻子“这家伙……排长还没当热乎,又急着给敌人送大礼了?这算坑谁?”话是嘀咕给田三七听,眼神是幸灾乐祸地瞟向王强。 王强低头沉默着,田三七的突然表态让他陷入两难,他本不想站起来,但现在不站起来就折了威信,索性起立“我去最合适!一,我当过通信员,不需要假扮;二,与敌人接触经验我最多,更适合这任务;三,论技巧也是我最全面,生还几率最大。综合以上,我认为没必要再争论!” 气氛忽然变得很怪。 田三七现在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,无意间钓出了王强,如果让王强去做这个白送死的任务,无异于自断特战连之臂,这真成了给敌人送大礼。于是田三七缓缓转移视线,愤怒注视贱嘴衰鬼。 于是,小丫蛋缓缓抬起小眉,冷冷注视田三七。 于是,铁塔缓缓咧开熊嘴,呆呆望着王强。 于是,废物长出一口大气,八路的破官不能当,幸亏自己没出息! 于是,陆航准备表态,想要结束这变了味道的场面,可是孔岩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“够了!这就够了!起码有人跟着我站出来了!起码我有了伴!在特战连当指导员到现在,我也没能建立起个党小组。现在战士们都看着呢……都能作证……我孔岩……是王强和田三七的入党介绍人!这一件事足够我瞑目,无憾地去。” 尴尬的山坡转眼被肃穆涤荡,陆航能听到耳畔的山风微响,视线中,孔岩那张胡子拉碴的庄稼脸粗糙得反射不出上午的阳光;陆航不愿意记住太多面孔,但这张面孔很难抹去了。放开手,一把折齐的草枝纷纷落地,移开视线看远方,天际,巍巍山峦无尽…… 时间近晌午。 气象晴间云,有微风,气温约30摄氏度。 地点白石滩与青山村之间的某条长长山谷,东西走向,植被密度一般。 山谷南山梁,沿山梁顶端纵向隐蔽着一条散兵线。 王强军帽上缠绕着伪装草帽,趴伏于草丛后,举着他的曹长镜,专注在望远镜镜头里,低声口述“担架七……可战斗人数约三十……轻机枪一挺,位于最后一个担架后……告诉大家严防走火!” 附近一个战士悄悄后撤些距离,去转述排长叮嘱。 由此位置顺山梁向东百多米外,散乱隐蔽着十余身影,陆航手持小丫蛋的曹长镜,也专注在镜头里“正在通过老孔藏匿位置……他们太慢了……熊包,把机枪摆我这来。” 左侧几米外,有辫子和四四卡宾枪摆在草丛之间,她即将开始瞄准姿态“我后悔了!”